转载自@ 爱上图书馆
一种新型的类似情报员的图书馆员出现——“他不但要会分析和管理他所负责的知识体系,还必须会把这个体系向国内和国际的情报网络有效地加以说明”。
据有字可查的历史,图书馆员这个古老的职业至少有两千多岁了,而最初的图书馆员最不可小觑。如创建于公元前259年的后毁于战火的欲藏尽当时天下所有书的亚历山大图书馆,其馆员有亚历山大派诗人代表卡利马科斯、三大喜剧家之一阿里斯托芬、算出地球圆周推导出闰年的埃拉托色尼、发现π的阿基米德等,随便少算了一个,世界文明得倒退几百上千年。
1773年,一位名叫哲罗德·比安的人,写了一本书《一个老图书馆员的年历》孜孜教诲教导当时的图书馆员:“将汝之图书置于牢固之橱栏内,除汝而外,切勿准任何他人接近将图书自架上取出。除图书馆员本人之外,勿使任何他人进入图书室,并使图书安然无损。……妥善看管汝之图书—此乃汝自始至终永为首要之职责。”而这是美国最早的图书馆员形象——图书保安员。
1833年,彼得波罗夫和新哈蒙甫雪利建立了最早的城镇收费图书馆,具有自由、公共性质的近代图书馆由此发轫。1890年,公共图书馆组织和发展,成为美国的一个法律制度。1876年,美国图书馆协会成立。1887年,麦维尔·杜威在哥伦比亚大学建立了第一所图书馆管理学校,是为图书馆正规教育之始,标志着图书馆学已成为科学。在那时总统们的眼里,“一个民众的政府而民众没有知识或者没有学得知识的手段,只是笑剧的序幕,或者是悲剧的序幕,或者它可能二者兼有”,故公共图书馆在此时的美国遍地开花播种,而图书馆员用美国教育理事会主席罗根·威尔逊话说是“一个吃杂食的吞食一切印刷品的收藏家。”
二战后,人类社会进入一个“知识爆炸”的年代,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统计年鉴的记载,60年代世界图书产量为25万种,70年代增至50万种,而1983年就已达到77万种,几乎每10年增长1倍。又如1960年美国科学家和工程师190万人,1977年增到280万人,增加了68%。科学家数量的增长,促使了科技文献数量的增长,其增长速度已超过了图书馆的承受能力。自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图书馆的馆藏不仅限于图书,手稿,期刊,还有幻灯、电影片、唱片、各种缩微品等各种非书资料,以及使用这些资料的各种设备。
1963年,美国颁布“高等教育法”,至1975年,新建了608个高校图书馆。此外,还出现了大量的情报中心以改善图书馆的服务。对此,罗根·威尔逊依然担忧地说道:“美国的图书馆员们深信:如果任这个趋势不加阻止地继续下去,大学校园将会被图书馆挤满,就像中国的风景区被坟地挤满了一样。几十年前有人曾指出:按照那时耶鲁大学图书馆的图书增长率发展下去,到2040年它的藏书量将超过两亿册,占书架六千英里,仅编目工作就需要六千人。”
图书馆学专家马丁一针见血指出:“把图书馆看成是由某一个馆就可以独自把资料收全的概念已经在变化。”而今,“各个分散的、个体的图书馆结合成巨大的图书馆网络,并用现代技术装备将各个贮存单位的藏书联结起来,成为一个有机的社会藏书体系。”于是,一种新型的类似情报员的图书馆员出现——“他不但要会分析和管理他所负责的知识体系,还必须会把这个体系向国内和国际的情报网络有效地加以说明”。
那么,未来的图书馆与图书馆员又会是怎样的呢?早在1978年,美国伊利诺斯大学教授兰开斯特便在他的著作《通向无纸信息系统》中预言,在电子信息时代,原由图书馆员开展的信息服务工作可由读者自己直接进行,图书馆及图书馆员将难逃消亡的命运。虽然预言仅仅过去34年,不过对于哈佛大学近千名员工来说,这个预言不再遥远,而是在上演——“斧头已经架到脖子上了”。
“没有一个高质量的图书馆就不会有高质量的教育”,这句自信满满的话,出自曾任哈佛大学图书馆馆长、历史学家保罗·柏克之口。哈佛之所以成哈佛,首当其功的可以说正是它那世界上规模最大、藏书最多的大学图书馆,也是美国最古老的图书馆。
1638年,约翰·哈佛病逝,他把一半遗产和400册私人藏书捐献给学校,于是学校就以哈佛命名,哈佛的捐献成为当时哈佛图书馆的全部藏书。在最初阶段,哈佛图书馆的藏书全靠捐赠,发展缓慢,到1723年仅收藏3500册图书,不过却是当时殖民地最大的图书馆。1764年,藏书增加到5000册时,遭受火灾,大部分藏书被毁,仅存404册图书。1800年藏书达1.3万册。1841年首次有专用馆舍,即仿照英国剑桥英王学院礼拜堂设计的戈尔大楼。1877年和1895年又两次扩建。1915年,世界上最大的人文社科图书馆怀德纳图书馆(由著名的藏书家、死于泰坦尼克号海难的哈佛校友海里怀德纳捐建)开放;1942年主要收藏珍本和手稿的霍顿图书馆开放;随后新英格兰保存本图书馆、拉蒙特本科生图书馆、普西图书馆等相继建成开放。
经过300多年的发展,哈佛大学图书馆的藏书如今已达1700多万件,设有100多个分馆。不仅学校的每个学院都有自己的图书馆,而且还有各类专业图书馆。分馆大部分设在哈佛大学剑桥校园内,有的远在美国首都华盛顿市,甚至意大利的佛罗伦萨。然而,这个被公认为世界上最好的大学图书馆,在电子信息时代,似乎也难逃“厄运”。
“哈佛昨天解聘了所有的图书馆员。”2012年1月20日,哈佛最大的图书馆怀德纳图书馆资源共享部负责人兼作家汤姆·布鲁诺发表博文,将哈佛图书馆正在进行的改革称为“图书馆员大屠杀”。因为就在前一天,哈佛图书馆宣布,在经历两年多的构想、调研、准备、设计四个阶段后,图书馆改革正式进入贯彻实行阶段,其中最重要一个转变是“哈佛图书馆的员工将比现在少”,“一些职位将没有,一些职位将有所变更,并会有一些新的职位出现”。
哈佛神学院图书馆编目员迈克尔·布拉德福德则将这一天称之为“血色星期四”。据美国研究图书馆协会的数据统计,自1999年到2010年,哈佛图书馆的员工总数一直持续下降,从1999年的1088位到2010年938位,哈佛图书馆员工总数共少了150位,对此前哈佛图书馆员柯思莱则悲观地说:“在经过哈佛图书馆连续十年裁员后,我不知道我是否还能相信现在研究型图书馆员是安全的。”“我最担心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学术图书馆系统正在自我毁灭。”
就在“大屠杀”的当天,推特上一条“哈佛图书馆员实际上已全部开除”的消息也被广为传播,吸引了广大同行以及社会的注意。尽管推特的消息并没有变为真实,尽管2月8日哈佛校长杜鲁·福斯特给她的全体教职员工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来说明这项已经进行两年之久的图书馆改革的势在必行,然而哈佛图书馆员工的焦虑并未因此减轻,许多人认为自己对此并不知情。第二天,包括哈佛图书馆员、“占领波士顿”成员以及学生工会活动者在内的大约70名抗议者在哈佛广场集会,齐声唱着“赞歌”:“嗨,哈佛!你挣了钱,为什么就对待你的员工像垃圾?”
实际上,早在2009年哈佛大学校长杜鲁·福斯特便启动图书馆特别行动小组,对哈佛图书馆运行方式进行深入调研。其后,该小组在报告中提出七点建议,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对图书馆分散结构进行重组。其后,哈佛图书馆执行工作小组成立,在其工作分析报告中,这个小组指出,哈佛给图书馆的财政总预算中,只有29%用于资料;而同行平均达到41%。很明显,哈佛的资源没有得到最大的利用。而另一项分析显示,哈佛每年将其财政预算的3.3%给图书馆,几乎是同类大学的1.9%的两倍。这一切问题首当其冲地指向了哈佛历来“各自为政”的分散的管理系统。
几乎与此同时,2009年12月9日,大英图书馆的海伦·兴登被任命为哈佛图书馆的代理指导人。踩着第一场大雪,兴登来到了哈佛图书馆的办公室,开始着手解决哈佛图书馆财政、空间、结构与合并等问题。兴登在大学学习英语文学,还在伦敦印刷学院学习,受到身为图书管理艺术家和手工艺人的罗杰·鲍威尔的专业训练。在维多利亚与艾伯特博物馆收藏部工作14年后,1998年,她加入大英图书馆,成为图书馆一名高级领导。
2002年,她被任命为大英图书馆第一任收藏部负责人,在那里,她负责从大宪章到电子资料共1.5亿件资料的保存、研究、收藏和安全工作。此外,她还是大英图书馆第一个全面的电子保存小组的创办人之一,领导大英图书馆收藏管理方面的改革。一年后,新的图书馆理事会成立,监督改组计划实施情况。此时,再经过一年的构想之后,哈佛图书馆开始进行大转变,领导这次转变的正是曾参与过世界上最大也是学术藏书最为丰富的大英图书馆的重组和转变的兴登。
2011年9月,理事会批准了对哈佛大学73座图书馆进行重组的计划。这份计划将按照馆藏需求、内容、服务领域和特定的活动把这73座图书馆分成5组,统一在“哈佛大学图书馆”的名称之下,之前“各自为政”的图书馆们将联合成一个有机的藏书体系。同时,采用最新信息技术来装备这个体系,如2011年1月,加入“借书合作伙伴”,与布朗大学、哥伦比亚大学、MIT、耶鲁等八所大学的图书馆“互通有无”;同时开始提供app下载,用手机也可以进图书馆了。
所有这些改革,最严重的一个“后果”便是2012年1月19日的“大屠杀”事件。所有的图书馆员都必须在三月之前去指定网站重新投简历,然后定岗培训再上岗。7月,新的哈佛图书馆将正式运行,至今职位依然不明晰,而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裁员。
其实,如今哈佛图书馆所发生的对于美国大学图书馆员来说并不陌生,在美国其他一些大学早已贯彻执行,比如麻省大学艾默斯特分校,早在十年前就彻底对图书馆系统进行了大改组,在其早期的一个计划中便削减了经费,取消了许多杂志的征订,并缩减了20%的员工。
而哈佛图书馆的改革,在不少人看来是今后图书馆发展的一个趋势,有着八十年以上历史的大学图书馆几乎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如黛莉克索虽然也将哈佛的这次行动称之为“2012年图书馆员大屠杀”,不过,她也同时认为改革是必须的,因为“哈佛图书馆的行政结构系统自19世纪后期几乎就没有怎么变化”。
“在1980年代之前,一个图书馆员的工作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图书馆买来读者感兴趣的书,然后通过卡片目录借给读者。然而信息的电子化与网络的普及改变了这一切。比如说,我们至少不在集中精力购买书,购买在网络上变得没有意义,因为文件可以无限地很容易地下载到电脑和移动设备上。所以,‘获取资料’的图书馆逐渐集中力量去获取某种执照,让他们能够浏览和下载其他人所拥有的资料。我们从以前的情报收集员,逐渐变成情报经纪人。”
因此,在她看来,时代的急剧变化,未来肯定还有更多的“大屠杀”事件来提醒我们时代的变化。不过,图书馆员肯定有未来,而且还是一个光明的未来:他们只需要接受它肯定和过去的角色完全不同。不过,另一位图书馆员乔纳森则认为,虽然改革会很疼,也可能失败或是起反作用,但改革不可阻挡。
然而,这似乎仅仅是一个开始。据美国大学和研究图书馆协会的数据显示,美国大学图书馆人均借阅量正在急剧下降,若按这个趋势,这个数字将在十年后归零。虽然喜欢拧巴的我发誓,一定会让这个数字至少保持在1,但未来图书馆的模式越来越清楚:收藏数字化、操作电脑化、传递网络化、信息存取自由化、资源共享化、结构连接化。在这里,图书馆员将不复存在。其实,这就是如今谷歌数字图书馆的样子。
2004年,谷歌公司与美国纽约公共图书馆、哈佛大学图书馆、斯坦福大学图书馆、密歇根大学图书馆以及牛津大学图书馆合作,投资两亿美金,打造谷歌数字图书馆,在2014年时将这五家图书馆的1500万藏书全部数字化。谷歌的雄心不仅于此,而是“整合全球信息,让人人皆可访问之利用之”,这与两千多年前的亚历山大图书馆有着一拼,却无需担心战火的毁灭。据说人类保存的图书总数大概也就在1亿种左右,若按谷歌现在的速度,在我有生之年是完全有可能看到这个收尽天下藏书的虚拟图书馆的完成的,这似乎也必定看到更多图书馆员遭屠杀的事情。
这让喜新更恋旧的我有些悲喜交集。那时,我们是不是需要到博物馆里去看书的模样呢?那时,图书馆员是不是又如保安员哲罗德·比安一样,孜孜教诲同行:“妥善看管汝之图书——此乃汝自始至终永为首要之职责。”
转载自@ 爱上图书馆